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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奪看著她的背影,嘴唇微啟,卻又將話咽了回去。

到底是沒有作聲。

淮瓔一夜未睡,淩奪仿佛是知道她不願他靠近一般,呆坐在桌案前一夜。

本來離上朝的時辰就很近了,所以他們之間的煎熬並沒有持續多久。

天光還未大亮,淮瓔便從被褥裏鉆了出來,躲在湢室換好婢女的衣裳。

待從湢室中出來時,淩奪已然不在寢宮之中了。

尋角門不易,好在宋觀來前告訴過她位置。

眼下宋觀想是已經尋到了法子離開東宮,總歸也是她操心不上的。

可顯然她沒有這麽順利。

方一從東宮的角門出去,就碰上正換值往這處巡邏的守衛。想必是守衛得了令加強了東宮的防護——或是監視也說不定。

所以,淮瓔的倒黴很合理。

可接下來的倒黴,就沒那麽合理了。

巡邏的守衛領隊之人正打量她,錦昭與淩祁淵便一同走了過來。

若說領隊之人恐怕要琢磨一會兒,錦昭可不需要,人還未至,聲卻先到:“這是……怎的如此裝扮。”

淩祁淵也看著淮瓔。

淮瓔行了一禮。

錦昭看了看她,又看了看她身後的角門,角門緊閉,將她隔絕在外。

“你……”錦昭想說什麽,自是懷疑著淮瓔與殿下的關系,但這關系怎好開口在此處說出來,她擺了擺手,示意衛兵繼續巡邏。

巡邏的是紫林軍,若無大事當然可聽錦昭的話,只是眼下恐怕不行,領隊之人站了出來:“回王爺、公主的話,皇上有令,排查東宮可疑之人,這人我們需帶走。”

錦昭聽了,自是樂見其成,笑了一聲,正要說話,淩祁淵卻上前一步:“這並非可疑之人。”

錦昭斂了笑,遲疑又帶著不滿地看向淩祁淵。

淩祁淵倒是泰然自若,走到了淮瓔身邊,“這婢女與本王關系匪淺,本王派她來東宮給太子殿下送些東西,可明白了?”

是說給紫林軍聽。

錦昭好笑地冷哼一聲,“關系匪淺?本宮怎不曉得?”

淩祁淵看向錦昭,嬉皮笑臉道:“皇姐,既都說是‘匪淺’了,怎好叫旁人曉得。”

紫林軍看看淩祁淵,又看看錦昭,又看看淮瓔,有些摸不著頭腦,但總不好一直耽擱在此,於是領隊之人行禮道:“既然如此,屬下便將此話回稟給莊統領,由他決斷告不告訴聖上吧。——走,繼續巡邏。”

錦昭並不關心紫林軍說了什麽,只是在心中思索著:且不管淩祁淵在整什麽幺蛾子,這淮瓔落在祁淵的手上總比待在殿下身邊強。

她挑了挑眉,看著淩祁淵,“你這話說的不妥,紫林軍不曉得她是不是婢女,莊統領可曉得,若真是傳到了聖上耳中,聖上想要曉得真相也不難,你打算怎麽圓過去?”

淩祁淵看著淮瓔,“這不是說話的地方,既然我們是來尋殿下的,不妨到東宮裏去說話。”

淮瓔這會子倒是搭話挺快:“我不去。”

淩祁淵“嘖”了一聲,“你這是和殿下鬧矛盾了?”

錦昭心下思索:左右來尋殿下本就是為了一些小事讓殿下行個方便,而且很大概率會被拒絕,白跑這一趟。再者,若這淮瓔真是與殿下鬧了什麽矛盾,又何苦將她帶回東宮,好讓她與殿下調解矛盾?

錦昭掩了掩嘴,“既然如此,那便去公主府裏說話吧,淮瓔,反正你也不好出宮去,今日既然見著了,就當本宮賣你個人情,將你帶出宮,誰讓本宮心地善良呢。”

淮瓔聽了這話,自是覺得於她也沒壞處,“民女多謝公主。”

.

公主府。

淩祁淵與錦昭坐在偏廳主座上,淮瓔在下頭站著。

錦昭方才在路上已經思索了一路,所以剛一坐下,她便開口道:“小九,阿姊倒是替你想了個法子將此事圓過去。”

“皇姐請講。”

“好在如今阮家無罪,你若是將淮瓔納作妾也不是不可能。方才你既同那些士兵說了你與淮瓔關系匪淺,到時只需說你想讓殿下見見淮瓔,過過眼。左右你與殿下關系不錯,聖上想必也不會懷疑。”

淮瓔忙行了一禮:“公主,這樣恐怕是不妥。”

錦昭鄙夷地睨著淮瓔,“有什麽不妥?能做王妾,是你家祖上往上數了八輩燒得的高香。再者,就算是你與九王如今並沒到那個地步,先用這個法子過了聖上那關又有何不可?”

淮瓔張了張嘴,終究是沒有說話。畢竟她不能告訴錦昭,她是與宋觀一同進的東宮,跟小九王讓她去東宮這個說法十分不搭。

但淮瓔仔細想想:錦昭定是沒安什麽好心,這欺君之罪有她前頭頂著,有什麽不好?再者,淮瓔也不清楚聖上究竟知不知道宋觀偷偷進東宮的事兒,若是知道,那與宋觀有牽連的,就是小九而非殿下了。

淩祁淵卻在此時開了口:“上回在宮宴,臣弟所說的納她作妾不過是頑笑話,她家那愚笨的妹子信了,怎的皇姐你也往心裏去了?”

錦昭冷笑了一聲,抿了口茶,“此時糊弄阿姐做什麽,你倘若沒得那個心思,方才為什麽護著淮瓔?”

淩祁淵一噎,快速地瞥了淮瓔一眼,垂頭道,“不過是前些時日與淮瓔有些緣分,她給了臣弟一樁功勞,臣弟想著幫襯她一把罷了。”

錦昭遲疑地看著淩祁淵,眸子瞇了瞇,滲著危險的神色,“什麽事?你竟未同本宮講過。”

淩祁淵悄悄看了看淮瓔,“便是徐州那事,臣弟不是抓到了兩個嫌犯麽,這兩人是淮瓔抓的,她將這功勞讓給了我。”

錦昭面頰一搐,略顯猙獰,瞥向淮瓔,“她有這般本事?”

淩祁淵輕聲道:“阮姑娘其實很聰慧。”

錦昭微微擡起下頜,攥緊了拳搭在桌上,“聰慧?呵。也罷,聖上自那以後也算看重你,所以小九,你更該好、好、答、謝她才是。”

錦昭眼珠子微轉,冷笑未褪,“這樣一來,這說法便更圓的過去,你便說是在徐州之時與阮淮瓔相識,更有心腹作證。”

錦昭走下座位,走到淮瓔面前,凝著淮瓔的眉眼,“淮瓔,你真是好福氣,所有禍都能巧妙地避過去,這福氣也叫你的家人沾上了。本宮如今並不想與你作對,實在是勞心傷神。倘若來日你真的入了王府,咱們……也是一家人了。”

錦昭微微側身,對身後的淩祁淵道:“小九,你也莫要推拒。你不想留在京城麽?你一直沒有婚配,不能在京城立王府,若是有了妾室,再到父皇面前撒個嬌,王府一事恐怕還真能行,畢竟現在聖上偏疼你一些。至於就藩,也有個由頭能往後再延延。”

——等到太子徹底失去聖心那天。

淩祁淵頷首道:“皇姐說的是。”

錦昭又看了淮瓔一眼,這才繞過她走出偏廳去。

淩祁淵也從高臺上下來,走到淮瓔身前,“淮瓔,莫聽皇姐渾說,屆時本王或許會用她的法子先從聖上那兒糊弄過去,至於側妃一事……”

還是得看她的心意。

他說的不是妾,是側妃。

淮瓔眼下尚未理清思緒,只得福身道:“是。”

淩祁淵低眼笑了笑,又換上了頑劣的口氣,“走吧,那今日我們便去做做‘匪淺’的樣子。”

他拉住淮瓔手腕,就抓著她出了公主府,上了公主府外候著的馬車。

“王爺,這是去哪?”淮瓔方才不想在外人面前拉扯,這時坐的便離淩祁淵遠了些,“不行,王爺,我要回去同父母告安。”

淩祁淵看著她,“不急這一時,那日去徐州,你沒有招待好本王,今日本王就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招待。”

馬車在霜樓前停下,淩祁淵率先下車,在一旁等著淮瓔,淮瓔從馬車中探出頭來,快速地看了一眼周遭的行人,才從馬車上下來。

淩祁淵伸手要接,卻被淮瓔避開。

淩祁淵低聲道:“做樣子都不會做。”

他帶著淮瓔進入霜樓,要了間雅間,雅間寬敞,還有一道屏風,隔著一位說書人,淩祁淵朝淮瓔挑挑眉,“怎麽樣,想不想聽書?若是不想,就讓他退下去。”

淮瓔問道:“說什麽書?”

那說書人從屏風後頭提高聲音答話道:“兩位貴客可自行選擇,便在你們身前的餐臺上擺著選書的冊子。”

說書人解釋的時候,淩祁淵已經伸手,用指尖點了點淮瓔面前的那本冊子,示意她。

淮瓔拿起來看,“怎的還有這種故事。”

說書人笑了,“姑娘,風花雪月總是惹人羞,可聽起來又有另一番風味。”

淩祁淵像是來了興致,“兩人相約,不聽這種故事聽什麽?就……《銜夢園》吧。”

既點了書聽,淩祁淵便開始做主點菜,霜樓的招牌菜那是常送進宮裏去的,小二細細同淮瓔說著這些菜的滋味與做法,淮瓔認真地聽著,淩祁淵也認真地看她。

待小二拿了菜單退下,淮瓔這才註意到淩祁淵的目光。

“王爺,看著我做什麽?”淮瓔疑惑道。

淩祁淵笑了,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來,“你好看。而且……”

淮瓔被他這話說得心下一驚,身子微動,淩祁淵忙伸手怕她離開,只是在要抓住淮瓔手腕時,他又將手收了回去,寬慰道:“非是調/戲,實話而已。”

見淮瓔尚有不悅,淩祁淵思襯了一息,“近日皇姐沒有尋你的麻煩吧?”

淮瓔斂眉,低頭喝茶,不願看他,“為何有此一問?確實沒有。”

“想來皇姐也沒這個閑情了。”淩祁淵若有所思的轉轉眼珠,壓低聲音道,“前段時間因為琨景太妃的事,父皇也生了一場大病,太醫輪流診治,也未能有幾分好轉。母妃近日裏又失寵,皇姐受了寒,也大病了一場,下人們去傳太醫,竟是一個也叫不來。回了公主府尋醫官,開了幾貼藥服下去。”

“只是吧,那醫官開的藥見效並不快,想來是皇姐平日裏刻薄,本王去探望皇姐的時候,都能感覺到那醫官並不盡心。”

淮瓔聽著,冷笑了一聲,“該她受著些。”

淩祁淵了然地點點頭,“好在平日裏都有許牧照料著,才算堪堪熬過這一場病。皇姐心裏少不得惦念李太醫的好,可惜李太醫已病逝,難免對你刻薄些。”

淮瓔不語,說書人也從外頭拿了書冊走進來,說起了故事:“傳言銜夢園便是一處世外桃源,裏頭盡是些年輕的俊俏男子與貌美女子住著,可是竟然沒有出一對神仙眷侶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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